我的兄弟叫——順溜?不是，叫小六子，生下來6斤，嘿嘿，這名兒不顯“文水兒”，喊起來倒是蠻順口的。在長江下游的小縣城如皋，小六子在湘商中也是個不大不小的“角兒”，那名氣可是壓過我這個當記者的哥哥了。

　　今年國慶節，在城區繁華路段，桑香黑茶茶樓“閃亮登場”。六個行書的銅字，煞是亮堂。要問這店老板是誰，嗬，“名人兒”小六子唄。

　　20年前，在雪峰山下長大的我大學畢業，沿水路“南飄”。打小頑劣的弟弟總是吵著要跟隨我看看外邊的世界?？墒?，初來乍到的我，能為他找到什么合適的工作呢?他信誓旦旦：絕不拖累哥哥，靠自己的雙手，混出個人樣!禁不住他軟磨硬纏，我身后就多了個“跟屁蟲”。

　　游子和故鄉之間，總是有一根隱形的臍帶聯系著。他想好了，就從販賣老家的黑茶做起。買了一輛二手摩托，碼放著五六只竹簍子，在城北市場的大門口出售家鄉的黑茶。他每天亮起大嗓門，起勁兒地吆喝：“走過路過，不要錯過。黑茶始祖是張良，新茶進貢皇上嘗。想買要抓緊，黑茶能治病。痢疾、傷風、糖尿病，常吃常喝去病根。增強人體免疫力，嘿，六大飲品第一名。”看熱鬧的人一撥又一撥，可就是買者寥寥。一位上了年紀的婦女走近，捏一把，聞一聞，有些半信半疑：“這是發霉了的茶葉吧。你用這竹篾簍子裝著，能有什么好貨色?”“是呀，這黑不溜秋的茶葉也能治病，中藥鋪不早就關門了?”有人附和著。哎，折騰了個把月，眼看黑茶在這地兒是“不服水土”了。

　　當年11月底新茶上市了。小六子在汽車站門口撐起一把廣告傘，支起小爐子，現賣黑茶。那茶色很像當地的黃酒，倒也醇、滑、清、爽。只是來來往往喝茶的人都是過路客，也就止個口渴、補點水分。付了茶水錢，就是沒人拎走那裝幀精美的包裝盒。也難怪，這可不是出產茶葉的地界呀!

　　小六子心存“鴻鵠之志”，整日里做老婆子干的賣茶水賺“毛票”這活計，自然他的屁股坐不住了。隨即，弄了一輛電動三輪送客，也就這么生意不好不壞地度著時日。

　　后來，旅游漸漸火了起來。打小生活在平原上的如皋人偏喜歡往湖南、貴州的山地旅游。小六子總是對剛出門的游客一個勁兒介紹張家界、武陵源、岳陽樓、鳳凰古鎮等景點，推介龍泉洞、安化紅巖、茶馬古道，他是更加賣力。總是忘不了叮囑游客：“回來時，要捎帶點黑茶、臘肉、木耳、醬板鴨呀。”他驚喜地發現，返程的客人都大包小箱地塞滿了不少茶葉、山貨。小六子又開始琢磨了：當初選擇做黑茶的思路并沒有錯，只是小販、地攤式銷售有些“下三爛”了。于是，橫下一條心，決計在這把茶壺里頭翻第三個跟頭。

　　盤下了巷子深處的一家老茶鋪，換上“安化黑茶茶館”的門頭。斑駁的墻皮上刷刷白，弄來一些茶鄉的風景照，裝飾成“文化墻”。山坡坡上的茶葉泡上天水，還真的是別有一番風味。只幾天工夫，老弟就由“車夫”華麗轉身為茶館“掌柜”。打烊回家，小六子會哼上《沙家浜》里阿慶嫂的唱詞：壘起七星灶，銅壺煮三江……

　　今年清明節，小六子回了一趟老家，足足呆了一個月。來到如皋后，他詭黠地問我：“哥，你說說，絲綢之路的源頭是哪里?”“嗨，這還用問，長安唄。”“回答錯誤減十分。告訴你，大記者，絲綢之路的源頭哪，是桑葉。”暈，這可是腦筋急轉彎呀。小六子故作神秘地告訴我，他瞄上了“新鮮出爐”的桑香黑茶。一轉身，這小子還耍個蓮花指的造型轉悠起來：“竹板這么一打呀，噯，別的咱不夸。我夸一夸，這個茶葉和桑葉結親家。這個桑香黑茶呀，她究竟好在哪——”“好在哪兒呀?”“她黑配綠，錦上又添了花。既治病，又保健，生活當中哪里少得了她。”唉吆喂!那個“綠”的發音還是老家方言“漏”，這是天津快板嗎?逗我玩呢。我也便就著他的調子：“小六子，口氣大，你想干嘛，就干嘛，哥就不管了——”哈，哈哈。哈哈哈!

　　小六子說了，有湖南省蠶桑科學研究所、湖南農業大學做技術后盾，有安化云天閣茶業公司當靠山，他就躲在這一大片大樹蔭下好乘涼嘍!

　　6月底，小六子在鬧市區租下400平方米的店面，嗬，大手筆!按照溫馨、素雅、有品味的要求，開始了高檔裝潢。新的牌匾掛起來了。

　　如今，店堂內播放著湘貴風情的輕音樂，像云朵一樣綿柔。茶香裊裊，煙縷如霧。同時循環播放著桑香黑茶的專題片，采摘、炒制、烘焙等全過程仔仔細細，介紹降糖、降壓、減肥、利尿、解酒等的保健功效，也都說得有板有眼。書架上，有《中國茶經》《中國茶》《湖南旅游》《芙蓉》，還有湖北、貴州等地的旅游地圖。貨架上，次第陳列著天云閣桑香花磚茶、黑磚茶、天尖茶。

　　湖南的伢子開茶樓，自然少不得醴陵紅官窯茶具。服務生燙杯、納茶、沖水、淋壺等程序一絲不茍，“關公跑城”“韓信點兵”那架勢，還真是訓練有素。不一會兒，那桑葉、茶葉的香氣，便升騰起澄靜淡雅來。

　　就著暖暖的陽光，讀茶史、聽茶曲、賞茶藝、品茶香、識茶語、悟茶道，倒也不失為一件愜意的事情。在這古城里，從事苧麻、茶葉、柑桔、辣椒、木材批發的老板越來越多，他們經常結伴前來，沏一壺故鄉茶，輕啜慢飲，在縷縷茶香中，軟綿綿地醉臥在暖烘烘的鄉愁里。

　　小六子的心思越發“野”了。他想著，適應當下“茶杯越來越大，酒杯越來越小”的新常態，以桑香黑茶茶樓為“藍本”，在蘇中、蘇北地區復制黏貼出20家連鎖店。桑葉和茶葉這“兩葉”聯手，咋就不能做成“大事業”呢?嗬，一個初中生有如此的政治嗅覺、新聞敏感、經濟頭腦，不得不讓我這個徒有“無冕之王”虛名的哥哥刮目相看。他還悄悄跟我說，近期呀，想把在縣城里的老鄉們抱成團，組建個湖南商會。哈哈，弟弟八成是想混個“小芝麻官”當當嘍!